Hillson

艳贼（终章）

土匪凯和军阀千的故事终于落下帷幕

祝阅读愉快~

23

无欲则刚，无求不苦。可已经挥利剑斩情丝的易烊千玺却没获得分毫解脱。

那天像一场跌宕起伏的梦境，他见到了心尖上的人，又生生将他亲手撕去。有些东西侵入得太深，强行拔除换来的便是鲜血淋漓。

他无一夜安睡。为数不多的睡眠里仍满是那人的身影。压抑的、疑惑的、苦痛的，但结尾竟总是他的笑脸，那般明艳，透着特有的魅惑，坦荡至真却动人心魄。

身上的痕迹和不适慢慢消退了，这令他莫名的难舍和不安。那些是王俊凯留下的，无论当时有多疼痛，都甘之如饴。它们消失了，仿佛他也会随之从他的生命中蒸发出去。

他不敢细想那天的一切，他知道那番话对王俊凯意味着什么。当你爱的人倚仗对你的了解直指你的软肋，那滋味估计生不如死。

婚期就在眼前。戚家大张旗鼓，准备了一场盛况空前的庆典。戚小婉喜欢西洋的东西，便让她爹邀请多方名流政要，要以西式婚礼的方式向全城的人宣布，易烊千玺，从此是她先生。

他灵魂出窍似的，整日惴惴不安，总感觉有什么事情要发生。

王俊凯没再出现，没有预想中的纠缠，一切平静的可怕。

也许他是放下了，毕竟话已说到这个份上。抢亲？是一个土匪的路数，却不像王俊凯的风骨。

走了也好，走了也好。

而易二爷作为旁观者，也察觉了易烊千玺的反常。他记得易烊千玺承认过有心上人，但他没想到自己的侄儿对此事如此上心。

这段时间他试探性的问了几次，见易烊千玺压抑着痛苦，而且没有深说的意思，便不忍心再问。

情到深处最是磨人，他并非不懂。他不禁怀疑，当初推着易烊千玺定下这门亲事到底是对还是不对。

24

这天终是来了。

最知名的管弦乐队、最豪华的官邸，城里有头有脸的基本上都到齐了，包括易家的长子，现在的易大帅。

明知道自己和大哥势同水火，戚大帅还把人邀请来，这让易烊千玺很费解。是假意和大哥搞好关系的缓兵之计？虚与委蛇的事情让他打心底厌恶。

一层宴会厅里热闹非常，认识的不认识的都走过来和易烊千玺道喜。他不是善于交际之人，加上这本就是一场违逆本心的闹剧，便更无心应对，只简单寒暄几句，冷着一张脸坐在旁边。

谁知他的疏离反而叫在场的名媛们倾心，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小声嘀咕，夸赞易烊千玺冷峻的气质，当然也不乏有人不加掩饰地嫉妒交了好运的戚小婉。

易烊千玺找了个借口，躲避瘟疫似的离开了这充斥这奢靡和虚伪的暴风圈。他静静踱上二楼，走到端头的阳台，扯开领结和最上面的一颗扣子，徐徐吹来的夜风终于让他的烦躁的心情平复了些许。

“哈哈哈，世侄今天愿意前来是给我戚某人面子，只是不知…之前你托人传来的消息是否可靠？”

易烊千玺循声望去，这维多利亚时期的英式建筑本就是用一个外阳台串联了几个房间，加上婚礼期间二层禁止外人到访，显得格外安静，所以他很快就判断出旁边落地窗里隐约映着的人影是谁。

幸好房间里拉着纱帘，他不自觉地把身形一敛，贴住有些粗糙的花岗岩外墙，听到有人答道：“大总统身边的人亲口说的，还能有假？满满几大车，有黄货，有枪，还有字画……”

易烊千玺心一沉，是大哥。

戚大帅意味深长的哦了一声，“要是能拿回进贡给大总统的东西，自然是功劳一件，可玉刃山那帮人都不是吃素的，贤侄不是没吃过亏吧？”

他大哥干笑几声，“所以才来找戚伯父鼎力相助。咱们的兵力加在一块，再周密部署下，不愁啃不下这块硬骨头！”

“今天是小女婚宴，你容我斟酌斟酌。”

“这是当然…不过话说回来，我那投了敌的弟弟消失了这么久，一回来就做了您的乘龙快婿，着实让小侄心里……”

“嗳~”戚大帅出声打断，“少年心性，做事容易冲动。等他和小婉成了夫妻，慢慢就收心了。世侄，你就安稳的做你的易大帅，往后少不了咱们的财路！”

两人又是一阵谈笑。

25

等易烊千玺头脑清醒些的时候，他已经扶着紫铜的楼梯栏杆回到了一楼大厅，人声继续喧嚣着，可他仿佛什么都听不见了。

一场以出卖自己为代价的政治联姻已是可笑，想不到即使这样，他还是达不到最初的目的。那所有的如唱大戏般的林林总总是为了什么？

想借助一个奸人去除掉另一个奸人，最终却被二人合伙戏耍，情何以堪？

他心中再一次涌上了鱼死网破的极端念头，这个丑角他演不下去了。

许是他脸上的表情出卖了一切，易二爷忧心的凑到易烊千玺身边，问他发生了什么。

“二叔，戚家和我大哥有私，我们的计划…行不通的。”他凄然道出这个事实。

易二爷询问了来龙去脉之后，也眉头紧锁。

这婚，不能结。非但不能，他还要……

易烊千玺看着刚从楼上走下的两个始作俑者，几个锋利的主意就在嘴边。

“静观其变，不可冲动！”易二爷紧紧按住他的肩膀，低声喝道。

他冷着一颗心正在挣动间，一个闯入视线的人影瞬间占据了他的全部意志。

一身剪裁得体的深蓝色细条纹西装，领结，皮鞋，穿在那人身上是如此相衬又陌生。

易烊千玺从未见过王俊凯这等装扮，只觉得礼堂中水晶灯的光芒都投在一处，耀眼得不行。

只可惜，王俊凯脸上找不到分毫惯常的不羁，而是带着七分凌冽，三分决绝，在拥挤的宾客间穿行。

那移动的方向，是他大哥！

这个认知连同若干个可怕的猜测一股脑冒出来，乱了易烊千玺的方寸。他什么都顾不得了，只想着要阻止王俊凯。

如果目标是他大哥，为什么不伏击，他的枪法那么好……

他究竟要干什么？！

在易烊千玺被中央舞池中旋转的宾客层层阻隔时，王俊凯已接近了他大哥身后。易烊千玺万般急迫又无计可施，想高声喝止又怕惊扰了现场的警卫。

千钧一发之际，那人倒先停下，转身看向他。

易烊千玺一时无措，只拼命摇头。

无论你要做什么，请先等等！

那人却笑了，灿烂如初阳，温润如湖泊，仿佛那痛彻心扉的分别不曾发生过，仿佛他下个奔赴的是爱人的怀里。

他眼见王俊凯薄唇开合，对他无声的吐了几个字。

易烊千玺还不及反应，那人已转回身去，将一把透着寒光的匕首稳稳的插入了他大哥的侧颈。

血柱高溅，尖叫四起，现场轰乱一片。

更惊骇的是，易大帅已经倒在脚下，王俊凯却站在原地没动，像个活靶子。

持枪的警卫已经从四面冲了进来，易烊千玺顾不得那么多，大喊着让他卧倒。结果那人还是一样，雕塑般矗立着。

他在等，等一个了结。

既然永远不能和他并肩而立，能清除他身边的障碍，也算死得其所。

一声枪响，一个血花在王俊凯胸前绽开，易烊千玺的眼睛也跟着红了。

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到王俊凯身边的，也许用了一秒钟，或是一个世纪。

他近乎本能的将人扑倒，用自己整个身子覆盖住他。

起码当更多子弹袭来的时候，先打穿的，会是他的身体。

原来死亡，也没那么可怕。

26

许是因为当下惊呼跑动的人太多，他俩的位置暂时被遮挡，预想中的枪声还未出现。

易烊千玺翻过王俊凯的身子，只见面目腥红，人也面色如纸，听闻不到呼吸。

他不住地在耳边唤他的名字，毫无回音。

如果那天他不把话说绝，是不是就没有今天王俊凯自杀式的袭击；如果他从未答应这场复仇的闹剧，这人是不是还好好的在玉刃山上活着。

大悲的同时，易烊千玺竟感到了久违的解脱，同生，共死，多么简单的选择。

“孩子，快走吧！”

易烊千玺抬起头，撞进叔父焦急的目光里。他这才留意到，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，已经有两帮人在交火。一边是警卫队，而另一边，是雷靖！

他当然知道时间紧迫，赶紧收敛心神，和叔父一起扶上王俊凯，迅速撤离了现场。

“叔父，现在得赶紧去医院！”易烊千玺急得声音都在颤抖。

“出了这么大的事，城里一般的医院肯定被戚家控制了。走！去英国人的医院。”

那有当下最好的医生、最先进的设备，最重要的是，暂时没人敢去里面捣乱。

坐在手术室外面的长椅上时，易烊千玺才感觉到了滔天的恐惧。万一王俊凯永远醒不过来，他可以立刻随他而去，但仍要经历那失去所爱的痛楚。

是否真的有阴间，真的会再相遇？抑或只是逃避现实的借口。

直到洋大夫出来通知手术顺利，他才回了魂，无骨般瘫坐在地上。

王俊凯，你不能死。

你还没告诉我，最后对我说的那几个字，是什么。

27

三天两夜，王俊凯才转醒。

那时玉刃山一伙人已分散开，三三两两分头出了城。只有雷靖和茼蒿，接了易二爷的消息，也赶来了医院。细想便知，叔父的人在那场火拼中定是暗中使了力。

“雷大当家，你，先进去看他吧……”

雷靖冷眼扫过易烊千玺，一言不发，径自进了病房。

他苦笑，雷靖是不需谢他，他哪里是谦让，只是不知道如何面对王俊凯罢了。

像是等了许久，雷靖出来半响，对他挤出一句：“进去吧，他要见你。”

易烊千玺点头，轻轻推开那扇门，无端的紧张和忐忑。

无法忽视的消毒水味道，雪白的摆设，射进病房的一地日光，还有他，那个牵起他全部心绪的人。

王俊凯仍是苍白，带着难以置信的病态美，就那么微眯着桃花眼，望向易烊千玺。

谁知那人开口第一句便是：“你疯了吗王俊凯！”

王俊凯不答，飞上一抹浅笑，缓缓展开双臂，随后那人就毫不犹豫地贴进他怀里。

易烊千玺顾忌他的伤口，不敢使力，更不忍再埋怨，只摩挲着他瘦削的背脊，确认什么似的。口里反复轻声唤着：“小凯，小凯……”

感觉有东西塞进自己手里，易烊千玺低头一看，竟是那块被登徒浪子“劫去”许久的母亲的玉佩。

“好好的，没打坏。”王俊凯邀功般的，又是一笑。

易烊千玺稍一想到子弹穿过他胸膛的那刻，心就禁不住翻搅，疼得攥紧了拳头，眼里都是温热。

那人反倒关心玉佩？！

当真是痴傻了……

罢了，无论王俊凯如何，他这一生怕是都舍不得、放不下、离不开，想想还是自己更傻些。

“你…那天对着我说的是什么？”他终于问出几日心中所想。

王俊凯不紧不慢轻抚他的发顶，过了良久才说：“再见到你，真好。”

28

区区几日，城里就变了天。

传闻戚大帅的乘龙快婿在婚宴当日被一伙贼人劫了去，新上任的易大帅更是血溅当场，虽然保住了一条命，却是要在床上度过下半辈子了。

此等风口浪尖之时，谁都明白呆在医院不是长久之计。

易二爷筹措一番，到底问了出口：“他…就是你所谓的心上人？”

易烊千玺不想再瞒，承认了这个叔父早就怀疑的事实。

叔父叹气，道了句孽缘，也没再追问。半响又说：“城里太危险了，你们迟早得被发现。我去安排，这几天有批货要运去欧洲，我们到时混进去一起走。”

“欧洲？”易烊千玺只在地图上见过，估计王俊凯连听都没听过。

“没时间犹豫了，避过风头再说，你们将来可以选择回来。”

易烊千玺无法决定，问过王俊凯，答案竟是出奇的肯定。

他想离开，他想过全新的生活。

虽是为了激他所说，但他知道那时易烊千玺所言非虚。他们之间横亘的沟壑岂是身份悬殊这么简单？

他需要真正走进他的世界，或是共同踏入一个新的世界。

既然如此，看来问题只剩下一个。

易烊千玺靠近那团“冷空气”，主动开口：“我一直欠你一句感谢，没有你，小凯绝挺不到今天。”

雷靖并不领情，“你该知道，为了他我什么都能做。”

“既然如此，我就不卖关子。雷大当家听说了吧，我们打算去欧洲，随时动身。”易烊千玺做好了面对任何过激反应的准备。

“小九和我说了……你们赶紧走，留下危险……”

易烊千玺暗暗吃了一惊，雷靖的平静让他意外又动容。

他做了一切，放弃一切，都只为一人。

雷靖爱得不比他少，他并非更高尚。

“相信易少爷会照顾好他，”雷靖难得正眼与易烊千玺对视，“他是你的了。”说完已是牙关紧咬，强忍着微红了眼眶。

易烊千玺感同身受，只恳切道：“我也是他的。”

29

几日后，当货轮终于驶出公海，王俊凯和易烊千玺才从货仓走出来，站到船头的甲板上。

船舷破开重重白浪，带着他们朝同一个未来前进。

有人说，破茧成蝶的过程痛苦又美丽，只有跨过那条让人望而生畏的河流才能最终展翅高飞。

没人知道有多少未知在等着他们，但他们无疑是幸运的。

若有人不离不弃、并肩同行，纵有千难万险，何惧之有？

——THE END——